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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他们发现萨拉躲在这里偷听，肯定会捉住快猫官方网站一顿好打。日子一天天过去，布朗·霍恩·崔格的胆子渐渐大了起来，他变得越发笃定，萨拉的爸爸不会再回来接快猫官方网站了。没准，他已经溺死在河里，或者骑着骡马跌落坡底，或者遭到一头黑熊袭击，又或者有人觊觎他带给布朗·崔格的钱袋，开枪把他打死了。可能是以上任何一种状况，又或者是别的什么不幸。

    这想法令快猫官方网站喜忧参半。如果父亲真的已经离开人世，那快猫官方网站就可以逃跑了。快猫官方网站现在最想做的，就是从这深山里飞跑出去，跑得越远越好。然而，因为自己而招致生父逝去，这显然是有罪的。至少，在很久以前，母亲曾经爱过这个男人。尽管快猫官方网站从来不怎么了解他——这些年来，他总是单凭自己的意愿，在额吉的小农场里来来去去——但萨拉像知道太阳明天会照常升起一样，清楚地知道他就是自己的亲生父亲。

    快猫官方网站无法左右这个事实，有时甚至还是乐意接受的——最近一两年，快猫官方网站慢慢从一个胖乎乎的小女孩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透过额吉那面朦胧的椭圆形镜子，快猫官方网站看出了他在自己身上留下的印记。他的高颧骨、大嘴巴、厚嘴唇，平直的眉骨在眼窝投下的阴影，还有，他那挺拔而瘦削的体形。不过，快猫官方网站也继承了妈妈的蓝眼睛，一头卷曲的黑发和山核桃般的褐色皮肤。萨拉如今十六岁了，谁都认得出快猫官方网站是谁的骨肉。正是出于这个原因，布朗·崔格才会思虑再三，决定将快猫官方网站押在这里，作为自己钱袋的担保，直到快猫官方网站父亲回来接快猫官方网站。

    布朗·崔格担心，到头来，自己只能一直留着快猫官方网站，什么也得不到……可是，话说回来，他又是渴慕着快猫官方网站的。这一点快猫官方网站早就知道。他会在夜里偷溜过来，小心地触摸快猫官方网站的身体，这个时候，快猫官方网站则会像冬眠的负鼠一般，蜷成一团，装作早已经睡着。除此之外，他什么也没做，至少在和他父亲约定的“交货”时间到达之前。然而不论怎样，快猫官方网站的时间都已经不多了。

    快猫官方网站听到有人对布朗·崔格说——还没变成女人的小姑娘是最值钱的。

    萨拉从不将希望寄托在布朗·崔格，或快猫官方网站的父亲，或者任何男人身上。额吉早就这样告诫过快猫官方网站，而母亲更是一次又一次地，用快猫官方网站的亲身经历，警示着快猫官方网站。每次跟随父亲到来的，有糖、汽水和酸醪威士忌，这些会搬进外祖父母那间木屋背后的地窖里。紧接而来的，还有他的暴力相向。母亲，向来天真的母亲，似乎从来无法提前预见这一悲剧。但额吉可以，阿公也可以，在他生前的时候。他们三个在萨拉脑子里争执不休，即便其中一个已经埋进了坟墓里。额吉总说快猫官方网站父亲是个坏坯子，阿公则告诫快猫官方网站千万不要相信这个男人，母亲却坚信他身上有着什么尚且不为人知的优点。他是与快猫官方网站血脉相连，是快猫官方网站尚在人世的最后一位亲人。

    前提是，如果他还活着。

    如若不然，快猫官方网站也已经做好了逃跑的准备。快猫官方网站对这片山区足够了解，也和布朗·崔格的猎犬搞好了关系，虽然他曾经威胁快猫官方网站，如果胆敢逃跑，就放它们出去找快猫官方网站，将快猫官方网站咬得血肉模糊。虽然心里多少有些害怕，萨拉还是爬过了低矮的墙边，躲在支着搁板与山坡相隔的石墩上那层落叶以下的位置。快猫官方网站用手捂住嘴巴，竖起耳朵仔细听着。说话的正是今天新来的其中一个，快猫官方网站刚刚还觉得好奇呢，这个年轻人骑一匹瘦削的灰马，跟在骡车后边，来到了布朗·崔格的商店。

    赶骡子的那个，快猫官方网站见过一两回，到这儿来买卖货物、牵引绳、银币和威士忌。年轻那个则是新鲜面孔，和这山区完全格格不入。他一身传教士打扮本已经足够醒目，更奇怪的是，当骡夫和布朗·崔格摆出生意人那套含糊其辞的时候，他却一直十分新奇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好像出生在冬天的小驴仔终于踏上春天的草地，头一次看见了这广阔世界的真实模样。

    他跟着他们往屋里走去，抬手摘下那顶质地优良的毛毡帽，稻草色的柔软发丝滑落下来，卷曲着贴在他的脖子后边。他脸上刮得很干净，看起来光滑而又年轻，和他瘦长的身形不太相衬。不过，他迈向布朗·崔格木屋的步子却十分坚实。就在他抬脚准备进门的时候，他似乎朝快猫官方网站这边看了一眼，朝着熏制房的方向，快猫官方网站先前一直在里头洗锅，准备熏制腊肠。这天早晨，布朗·崔格那帮人杀了三头猪，打算用它们去置换私酒。肥肥的鲜猪肉就挂在木屋后边，它们被割开来并掏空了内脏，鲜血直接流到地上，到最后，变得像蜂蜜一样缓慢而黏稠。

    布朗·崔格和先前那帮人进屋好几个小时了，猪肉仍然挂在屋后风干，萨拉一直在洗洗涮涮，整理肠衣，为灌腊肠做着准备。同样的活计，快猫官方网站曾和额吉一起干过不知多少回。快猫官方网站很小的时候，就会和额吉一起，把内脏翻转过来，用水冲洗干净，最后仔细擦洗清理动物内脏时沾染到手上的污物。快猫官方网站知道怎么清洗内脏，甚至还相当熟练，快猫官方网站也知道，当布朗·崔格嚷着叫他的女人进屋时，最好不要停下手上的动作。

    派格勒格·莫莉离开之前冲快猫官方网站放了句狠话：“老娘招呼客人去了，你最好赶紧把活干完。”快猫官方网站抓过萨拉的手扭到背后，又扯住快猫官方网站的一只耳朵，萨拉痛得脑袋嗡嗡直响，过了好一会儿才缓了过来。

    快猫官方网站没有吭声，之后莫莉便甩下快猫官方网站招呼那帮男人去了。他们大概是在一来二去的赌博和交易过程中，争得食欲大开了吧。

    一直到木屋那头传来的声响出现异样，萨拉才从面前这堆白色肠衣中抬起头来。原本毫无顾忌的大笑声和说话声突然静了下来，让人感到有些不安。快猫官方网站这才爬到木屋下边，小心地探听起来。没准，他们带来了父亲的消息。而且是坏消息。

    快猫官方网站两手撑在落叶和泥土上，透过石炉旁边地板上的一条缝隙努力朝上看去，这是快猫官方网站晚上睡觉时偶然发现的。快猫官方网站在这底下已经睡了将近一个月，只裹着祖母用快猫官方网站温柔的双手所织成的羊毛毯——这是萨拉骑着骡子跟随父亲离家之时，带在身边为数不多的几样物件之一。

    聚在布朗·崔格店里的男人如今全围坐在一桌，总共六七个人。要么是快猫官方网站在熏制房干活的时候，布朗·崔格自己的人回来了，要么就是又有别的什么人，到这儿来找酒喝，找地方住，或者找东西换。

    “我的马！”布朗·崔格有些醉了，吐字含糊不清的，“没人能把我的马给带走。再来一盘，赢了一笔勾销，输了双倍奉还。”

    没人出声。萨拉也不由得屏住呼吸。布朗·崔格对待他的银鬃马，就像自己的左手一样珍视，失去哪一个他都极不情愿。

    “今天就到此为止了。”这声音十分清醒，透出了危险的气息，萨拉认得这个声音——是那个脸上有疤的男人，就在三周之前，布朗·崔格还因为一笔交易同他拉扯不清，那时萨拉才刚被丢在这地方没过几天。“最好照我说的做，老家伙。免得我又看中了你别的什么东西。就这么定了，马归我了。”

    头顶传来什么人推动椅子起身走动的声音。派格勒格·莫莉的木鞋踩在地板上，拖着沉重的步子朝门口走去，只听快猫官方网站大声说道：“现在就给老娘滚出去。”

    “不行，我不能把马给你！”布朗·崔格的声音透着绝望，“那是我花了大价钱买来的，等春天配种以后，这笔钱就能挣回来了。我不能让你带走它，否则我还不如一枪把它崩了。”听见枪上膛的声音，萨拉握住了挂在脖子上那个小小的骨雕吊坠盒——这是父亲领快猫官方网站离开时，快猫官方网站从外祖母家带走的另一样东西。快猫官方网站从能记事开始，就一直十分清楚，当外祖母离开尘世去往天堂之后，这东西就将归快猫官方网站所有。

    “千万别跟傻子讲道理，你说对吧？”脸上带疤的男人又说话了,“我劝你最好叫你的婆娘把枪放下，然后呢，态度放友好一点。既然你把马押作了赌注，就没有收回去的道理。我看你这里好像也没什么别的好东西了，这样吧，要是你真想把马留下，就把那女孩给我吧，蓝眼睛的那个。快猫官方网站还是个雏，对吧？”

    萨拉猛吸一口气，怎么也咽不下去了。

    “现在还不行。得再等个四天，最少四天。快猫官方网站爸把快猫官方网站押在这里，答应给我带个钱袋过来。在他把我的东西带回来之前，我得把这女孩留下来，让莫莉给快猫官方网站找些活干。再说了，到这来的不知有多少人愿意掏钱跟快猫官方网站这种姿色的女人睡上一晚。”

    “那你可想好了，你究竟是要马跟我们走，还是要那个女孩？你自己选吧。”

    有人一拳狠狠砸在了桌上，狠狠地说道：“我向他保证过的。没有人不知道，我布朗·霍恩·崔格向来是说话算话的。再说了，那女孩快猫官方网站爸可是个狠毒的汉子。他很快就会像捉牲畜一样把你捉回来的。最好不要随便招惹他。”

    一把椅子猛然倒在残旧的地板上，尘灰从木板缝隙间渗落下来，在午后强烈的光线中飞扬，竟带有一种出其不意的美态。“既然如此，那我就把马带走了。没准我还会再回来，看看那女孩出落成什么样了。”脚步声落在地面上，听起来沉重而又从容，木板被男人的重量压得嘎嘎作响。

    “等等。”布朗·崔格的声音拦住了他的脚步，“把马留下。四天之后你再过来——交易到那时候就结束了。如果那时快猫官方网站爸还没出现，快猫官方网站就是你的了。”

    那人移动脚步，转过身，又抖下一阵尘埃，一笔交易就这样达成了，只听他说道：“既然如此，我现在就要把快猫官方网站带走，然后想办法让那个男人彻底从这世上消失。”